假如蝸牛沒有了殼,它的腳一定會重新長出,如蜥蜴和蛙一般強健,善于彈跳和奔跑,它會敏捷地奔跑覓食,追逐所愛所求,甚或長出翅膀如飛蟲小鳥般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飛翔。它的視覺、觸覺、聽覺、嗅覺也會變得敏捷機靈,捕食美味佳肴,品嘗生活的香甜,而不再生生世世啃噬單調乏味的泥土。它就一定不再是丑蝸牛和笨蝸牛,而會如鳳凰涅盤及丑小鴨變天鵝般放射出神奇的生命之光。
假如蝸牛沒有了殼,它的膚表也許能如甲蟲一樣堅固,不畏懼一切坎坷磨難,也不害怕任何風霜雨雪,更不逃避任何搏擊與碰撞,也許它還會擁有鉆山打洞的本事,而不至于一輩子做一個永無棲身之所的漂泊者,一個永遠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它也一定能上下求索,尋覓理應屬于自己的幸福,而不至于平淡平庸地度過毫無奇崛奇跡的一生。
可憐的蝸牛一定是因為有了殼才變成軟體動物的,才變成可憐萬端的蠕蟲,安于現狀不求上進。假如蝸牛沒有了殼,它一定能重新贏得陽光和快樂,贏得自由及輕盈,贏得堅強與自在,贏來速度也贏來一個充滿欣然的一生。但可憐的蝸牛因為擁有了那沉重的殼而永遠不可能有這樣的自覺意識了。它永遠都給自己規定了一種保全的觀念,然后就生存在那觀念之中不能自拔、昏睡千年。
蝸牛原來一定是沒有殼的,后來也許是因為擔憂與害怕,也許是為了生存與自衛,就長出了殼,身體就發生了畸變,整個地縮進殼中,變為一堆贅肉。腳和視覺聽覺觸覺都退化了。殼就是它的一切,殼就是它生存的依憑,它的家和城堡。安全了但也蛻化了,丑陋了。安全而無天敵其實是一種卑微可憐的生存。蝸牛從艱苦地長出了殼以后,就高枕無憂了,其實缺乏憂患的生存是一種墮落,一種悲劇。它卸下了憂患的重負,卻迎來了永恒的孤獨與寂寞,贏得了一切生存功能與器官的蛻化,贏來了平庸與悲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