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青年獲獎感言
倒霉的事還有,我的第二部長篇小說,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時遭“非典”,幾乎又是全軍覆沒。不過,正規出版社策劃的事情比跟書商好一些,稿費給的還算對路,于是,我用這筆錢買了一架新鋼琴。
事實上,從我的《誰是我們的敵人》得了首屆茅盾散文獎,并上了《青年文學》的封面人物后,我感覺到創作的“瓶頸”出現了。與以前的狀態截然相反,在以前特別興奮的寫作階段,真的有廢寢忘食寫到眩暈的時候,而出現的新的停滯狀態與其說是歷時性的,不如說是空間性的,也就是說,并不是有時間寫和沒時間寫的問題,上午寫還是下午寫的問題,而是在這里寫和那里寫的問題,而且,無論在這里還是在那里,想寫和想說的欲望都下降。這是寫作人遭遇的共性嗎?這個問題曾相當苦惱,為此,我想了各種辦法,也曾大批買書,長時間大量的閱讀,甚至虛心接受批評家的指教,并和中國的學術界最優秀的知識分子接觸,希望改變思維的慣性,注入新的活力。這種認真讀書的苦功,給我很大的知識增量,但對一個寫小說的人來說,卻不僅沒有讓你的想象力增量,反而不對勁了。于是,我把書放下。我坦率地說出這個事實,是想在這里和大家共同探討。讀書讀得出學者,讀書是讀不出小說家的,完全不同的方向,說出這個事實,似乎有點反動,但這個像走路應走人行橫道一樣的大實話,大白話,換言之,生活是我師。一個沒有生活滋養的人,怎么能逸出藝術來?我意識到,不是我的寫作出了問題,是我的生活沒有了后援。小說關乎人的情感,而我的生活是偏過于理性了。
我想到,我記得周恩來總理給我留下很深印象的一首詩、一副上下句。詩是那首細膩的“櫻花紅陌上,柳樹綠池邊,燕子聲聲里,相思又一年”。上下句是“與有肝膽人共事,于無字處讀書”。在座的各位都是作家,在各位行家面前講這些也許會惹你們發笑,但在這方面,我是經歷了曲折的內心歷程才有這樣的心得--“于無字處讀書”,也許這對你們不新鮮,但當我意識到沒有生活的積累和營養,我的心幾乎是空心的,失血的,無知無覺的,我不僅失去的是創作本身(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命定的作家),最致命的是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熱愛生活的欲望。我發現了:這哪里是我的“瓶頸”呢,簡直是就我的“癌癥”。
所以,在這種情形下,我的心情異常沮喪,非常抑郁,極少出現在作家圈子里,有時候除了上班,完全閉關在家。沒有精神,沒有力氣,但去醫院也查不出任何病,精神和身體全部是“亞健康”狀態。其實這是一種比較嚴重的“病癥”了,只是別人看不出來。缺席,離開人群,出現完全處于被動,這種情形造成了所謂的對我的“神秘”或不明就里的猜測,但是,大家在我的臉上無法知道我內心發生的這一切。我希望自己慢慢恢復,慢慢自愈,并且我越來越覺得不能再包裹自己,需要主動拯救自己。在大量的讀書不奏效后,這些在家里擺得隨處可見的書,成了我的一個很大的困擾,于是,我決定把它們暫時搬離我的視線--讓搬家公司把所有的書搬走,另外存放。這種失血的牢籠式的生活,沒有別的辦法,當確認自己沒有能力從內心真正改變后,我開始了空間上的逃離。對于一個年輕女性來說,我開始了行萬里路的生活。在這近三兩年間,我放棄了文字的狂歡,開始了另一種樣式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