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社成立大會發言稿:窮年思黎元,嘆息腸內熱
白居易說:“天意君須會,人間要好詩”。總之時代需要詩歌。如何寫出好詩,是我們每一位詩歌愛好者應該思考的。
二、不薄今人愛古人,清詞麗句必為鄰
我們生當一個偉大的時代,一個復雜多變的社會,我們身邊有太多太多的故事,有太多太多的精彩,也有太多太多讓我們憂心的事。我們應該無愧于時代,無愧于良心,無愧于責任,讓詩的火花點燃人們的激情,照亮人們昏睡的靈魂!因此,我們應該思考,如何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詩人,而不僅僅是寫詩的人。杜甫的“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兩句詩,告訴了我們一切。詩人要具有憂天憫物的仁心與人文情懷,要具有直面現實的激情與勇氣,要具有“為生民立命”的擔當與責任。
1、堅持寫實原則,繼承美刺精神
堅持寫實是中國詩歌史上的一貫傳統,但是寫什么樣的實,如何寫實是我們應該思考的。首先我談談寫什么樣的實。現在詩壇上有一理論誤區,以為歌頌了新生活,就是寫實。人們打著“反映時代氣息”的旗號,遇事必吟,逢喜必歌,有節必詠。比如神九上天了,人們歌之;國慶佳節到了,人們歌之;黨代會召開了,人們歌之;名人誕辰了,人們歌之;某某大橋通車了,人們歌之;某某市評為文明城市了,人們歌之。這類詩看似貼近了現實,其實遠離了詩歌之本質,詩不是成為心靈和性情的自然感發,而成為新聞時政之報道,說教連篇,空洞無物。詩成了人們趨俗應景的任意驅遣的妓女。人們為了寫實而寫實,而忘記了詩歌的另外一種傳統,那就是美刺精神,批判精神。美刺一直是中國詩歌傳統。刺是對社會的批判,是一種異見,而美是刺的另一種表現,通過美達到刺,即所謂“譎諫”。《小雅·斯干》是歌頌周宣王節儉的,故以之諷諫楚元王的奢侈,這是典型的以美為諫。《詩經》因有美有刺,所以被人們視為“諫書”。中國詩史上是以諫為主的。留下來的大部分是諫詩。縱觀中國文學史,我們發現,留傳下來能感動人心的仍是那些寫真實情感的抒情詩和具有批判精神的寫實詩。如唐代王維、賈至、杜甫、岑參都寫過贊美詩與諫詩,但他們深受后人喜愛的還是那些帶有批判精神的詩。他們的臺閣體唱和之作受到了后人之唾棄。我們應該從中吸取教訓,對詩要有一種敬畏之心,不要逢事必寫,要有選擇和提煉。白居易主張:“篇篇無空文,句句必盡規。”葉嘉瑩先生認為,當你激動了想寫了才寫,這才是詩人的詩。詩人要有擔當,要有責任心,敢于寫社會問題。其次,是如何寫實的問題,我覺得要對生活進行提煉概括。即擷取生活中的一朵浪花來反映社會的大波濤。好的詩不靠堆砌概念來歌頌生活,善于對生活進行切片,以小見大。如蔣昌典《農家即事》:“春歸舊燕有新愁,不見茅檐見彩樓。三匝繞梁終辨識,鋤筐仍掛粉墻頭。”以傳統的燕覓舊巢來反映改革開放后農家的新氣象。這是諸如“鶯歌燕舞”、“舊貌新顏”之類的陳詞濫調難以比擬的。李太安《農民技校》:“新月含羞柳上藏,農民技校夜輝煌。阿嬌賣菜歸來晚,一觜饅頭進課堂。”沒有套話,通過一個菜農阿嬌嘴嚼饅頭進夜校的細節寫出改革開放后農民的精神面貌。雖然樸實,但妙趣橫生。又如青年詩人賴海雄的《過秦淮河》:“吧館燈紅酒客豪,畫船舞亂曲聲嬌。凄清唯有河中月,曾是傷心照六朝。”既有古雅情趣,又有時代精神,諷刺現實而不露聲色。這才是名符其實的寫實。我們當歌手不是鼓吹,不是粉飾,批判也是歌手的責任。
2、深耕國學原典,夯實寫作基礎
有人問我當今詩壇的毛病在哪里,作為詩人應如何寫好詩歌。稍稍注意當今詩壇的人都知道,當今詩壇最主要的毛病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內容上的歌功頌德,題材的應景趨時,語言的直露淺白,風格的叫囂粗疏,目的的媚俗趨俗,手法的單調呆板等等,嚴重地偏離了雅正的方向,阻礙了詩的健康發展。所謂雅正?即典雅淳正,它一直是中國詩歌的傳統,是中國詩歌的主流。那種過份強調以大眾喜惡為標準的所謂大眾化,必然導致詩歌的庸俗輕薄;那種追求人人能懂的所謂通俗化必然導致詩歌的叫囂粗疏。楊啟宇先生在其《新舊詩之我見》中不無調侃地說:“我們不禁要問,大眾能選總統,但大眾能選李杜么?”目前詩壇上毛病一言以蔽之:淺俗平庸。我只要舉兩首詩作對比,大家就明了詩應該怎樣寫了。一首是李經歷的一首《回歸頌》:“妄占香江久蓄謀,走私鴉片入神州。銷煙烈火驚熊豹,媚外陰風引鷲鳩。共處和平天下愿,孤行霸道世人仇。實施兩制黎民福,一統中華展偉猷。”鋪陳繁冗,套話連篇,了無新意。一首是陳振東寫的《回歸》:當年炮火震漁村,爆竹今朝萬戶聞。同是硝煙長不散,兩番心事最撩人。”同樣的題材,同樣是語言很通俗,但詩意濃厚,意境深婉,耐人咀嚼。寫出詩人“撩人”的情感體驗:同是硝煙,昔時的“硝煙”“撩”出了過去那段屈辱的歷史,一語而道盡上面李詩所鋪陳的所有內容;而今日的“硝煙”“撩”出了回歸的喜悅之心,屈辱的歷史終于結束了,詩人欣喜之情自在“撩”字之中,無需套話道出。這說明平易也是必須經過提煉之后的平易。像我們學會曹新頻先生的“百草莫譏清影瘦,心藏俠氣敢凌霜”(《詠菊》)、朱偉經先生的“紅日藍天溪水碧,杏花影里過煙村”(《山中舊路》)平易中出新奇,樸素中見靈氣。是經過提煉了的平易。這樣的平易則不會平庸。要寫好詩,我覺得要深耕國學原典,廣泛地向古人和今天的優秀作家學習。詩歌是承載豐厚文化的,寫詩難點不在格律,難在文化的積累。張文潛說:“以聲律作詩,其末流也。”如果我們只在聲律平仄上,技巧上著力,而不在文化積累上下力,終非正途。黃庭堅就曾強調多讀書,認為只要"胸中有萬卷書",才能"筆下無一點塵俗氣"。他主張詩從學問中來,主張宗法杜甫,強調活法,甚至主張“無一字無來歷”,主張學習前人,脫胎換骨、點鐵成金,化腐朽為神奇。話雖過頭,但不無道理。我們不要輕言創新,首先要學會守規矩,學會繼承。我們雖然是玩詩,但要有敬畏之心,什么可寫,什么不宜寫,要慎重。過份的應酬與應景,過份的歌功頌德是會玩死詩的。試問杜甫的應景趨時的詩誰人還記得?人們濫熟于心的還是他的“三吏”“三別”。只有廣泛地學習前人,我們才能歷夯實我們的堅實的基礎。古人的精神可學習,古人的技法也可學習。王巨農《離休感懷》的“輕車疑是舊僚來,忙喚妻孥備酒杯。嘀嘀一聲東去也,門前麻雀又飛回”一詩在借鑒前人經驗這方面為我們提供的寶貴的經驗。該詩明顯與劉禹錫《阿嬌怨》“望見葳蕤舉翠華,試開金殿掃庭花。須臾宮女來傳信,言去平陽公主家”立意相同。該詩獲首屆詩詞大獎賽一等獎,針砭世態炎涼,入木三分。創意有相同處:第一,都寫所見(翠華,輕車);第二,都寫主人反應(開金殿,備酒杯);第三句都忽然一轉,造成懸念;第四句戛然而止,余味無窮。(張衡《東京賦》:“羽蓋葳蕤”)這種“盜意不盜句”的做法值得我們學習。通過學習前人,我們可以懂得什么是典雅。如劉人壽《天子山瞻仰賀龍銅像》:“風雨無情摧大樹,江山不幸失長城”。上句化用東漢將軍馮異之典,下句化用宋將檀道濟被宋文帝所殺之典。深藏著詩人對功勛蓋世含冤而死的賀龍元帥悼念之情。用典化鹽入水,不見痕跡。顧嗣立《寒廳詩話》說過:“作詩用故實,以不露痕跡為高,昔人所謂使事如不使也。”要不露痕跡當然要廣泛地閱讀。杜甫《戲為六絕句》中說:“不薄今人愛古人,清詞麗句必為鄰。竊攀屈宋宜方駕,恐與齊梁作后塵。”這就是講的詩人與古人及今人之關系,既愛古人也不薄今人。總之,通過廣泛閱讀古人佳作,吸取今人的經驗,夯實基礎,是根治平庸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