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十五 起重光大淵獻,盡旃蒙單閼,凡五年
上惡太子屯騎校尉壽寂之勇健;會有司奏寂之擅殺邏將,徙越州,于道殺之。
丙戌,追廢晉平王休祐為庶人。
巴陵王休若至京口,聞建安王死,益懼。上以休若和厚,能諧緝物情,恐將來傾奪幼主,欲遣使殺之,慮不奉詔;欲征入朝,又恐猜駭。六月,丁酉,以江州刺史桂陽王休范為南徐州刺史,以休若為江州刺史。手書殷勤,召休若使赴七月七日宴。
丁未,魏主如河西。
秋,七月,巴陵哀王休若至建康;乙丑,賜死于第,贈侍中、司空。復以桂陽王休范為江州刺史。時上諸弟俱盡,唯休范以人才凡劣,不為上所忌,故得全。
沈約論曰:"圣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稱先王,蓋由遺訓馀風,足以貽之來世也。太祖經國之義雖弘,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照不窺古,徒見昆弟之義,未識君臣之禮,冀以家情行之國道,主猜而猶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訓之微行,遂成滅親之大禍。開端樹隙,垂之后人。太宗因易隙之情,據已行之典,翦落洪枝,不得顧慮。既而本根無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勢弱傾移,靈命隨樂推回改,斯蓋履霜有漸,堅冰自至,所由遠矣!
裴子野論曰:"夫噬虎之獸,知愛己子;搏貍之鳥,非護異巢。太宗保字螟蛉,剿拉同氣,既迷在原之天屬,未識父子之自然。宋德告終,非天廢也。夫危亡之君,未嘗不先棄本枝,嫗煦帝孽;推誠嬖狎,疾惡父兄。前乘覆車,后來并轡。借使叔仲有國,猶不先配天;而它人入室,將七廟絕祀;曾是莫懷,甘心揃落。晉武背文明之托,而覆中州者賈后;太祖棄初寧之誓,而登合殿者元兇。禍福無門,奚其豫擇!友于兄弟,不亦安乎!
丙寅,魏主至陰山。
初,吳喜之討會稽也,言于上曰:"得尋陽王子房及諸賊帥,皆即于東戮之。"既而生送子房,釋顧琛等。上以其新立大功,不問,而心銜之。及克荊州,剽掠,贓以萬計。壽寂之死,喜為淮陵太守,督豫州諸軍事,聞之,內懼,啟乞中散大夫,上尤疑駭。或譖蕭道成在淮陰有貳心于魏,上封銀壺酒,使喜自持賜道成。道成懼,欲逃,喜以情告道成,且先為之飲,道成即飲之。喜還朝,保證道成。或密以啟上,上以喜多計數,素得人情,恐其不能事幼主;乃召喜入內殿,與共言謔甚款。既出,賜以名饌。尋賜死,然猶發詔賻賜。
又與劉勔等詔曰:"吳喜輕狡萬端,茍取物情。昔大明中,黟、歙有亡命數千人,攻縣邑,殺官長,劉子尚遣三千精甲討之,再往失利。孝武以喜將數十人至縣,說誘群賊,賊即歸降。詭數幻惑,乃能如此。及泰始初東討,止有三百人,直造三吳,凡再經薄戰,而自破岡以東至海十郡,無不清蕩。百姓聞吳河東來,便望風自退;若非積取三吳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尋喜心跡,豈可奉守文之主,遭國家可乘之會邪!譬如餌藥,當人羸冷,資散石以全身,及熱勢發動,去堅積以止患,非忘其功,勢不獲已耳。"
戊寅,以淮陰為北兗州,征蕭道成入朝。道成所親以朝廷方誅大臣,勸勿就征,道成曰:"諸卿殊不見事!主上自以太子稚弱,翦除諸弟,何預它人!今唯應速發;淹留顧望,必將見疑。且骨肉相殘,自非靈長之祚,禍難將興,方與卿等戮力耳。"既至,拜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
八月,丁亥,魏主還平城。
戊子,以皇子躋繼江夏文獻王義恭。
庚寅,上疾有間,大赦。
戊戌,立皇子淮為安成王,實桂陽王休范之子也。
魏顯祖聰睿夙成,剛毅有斷,而好黃、老、浮屠之學。每引朝士及沙門共談玄理,雅薄富貴,常有遺世之心。以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子推沉雅仁厚,素有時譽,欲禪以帝位。時太尉源賀督諸軍屯漠南,馳傳召之。既至,會公卿大議,皆莫敢先言。任城王云,子推之弟也,對曰:"陛下方隆太平,臨覆四海,豈得上違宗廟,下棄兆民。且父子相傳,其來久矣。陛下必欲委棄塵務,則皇太子宜承正統。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陛下若更授旁支,恐非先圣之意。啟奸亂之心,斯乃禍福之原,不可不懼也。"源賀曰:"陛下今欲禪位皇叔,臣恐紊亂昭穆,后世必有逆祀之譏。愿深思任城之言。"東陽公丕等曰:"皇太子雖圣德早彰,然實沖幼。陛下富于春秋,始覽萬機,奈何欲隆獨善,不以天下為心,其若宗廟何!其若億兆何!"尚書陸馛曰:"陛下若舍皇太子,更方諸王,臣請刎頸殿庭,不敢奉詔!"帝怒,變色;以問宦者選部尚書酒泉趙黑,黑曰:"臣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它!"帝默然,時太子宏生五年矣,帝以其幼,故欲傳位子推。中書令高允曰:"臣不敢多言,愿陛下上思宗廟托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帝乃曰:"然則立太子,郡公輔之,有何不可!"又曰:"陸馛,直臣也,必能保吾子。"乃以馛為太保,與源賀持節奉皇帝璽紱傳位于太子。丙午,高祖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興。高祖幼有至性,前年,顯祖病癰,高祖新吮。及受禪,悲泣不自勝。顯祖問其故,對曰:"代親之感,內切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