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兩首》
陸小曼(1903—1965),名眉,江蘇常州人。自幼聰慧,父親陸定為日本帝國大學伊藤博文得意門生。國民黨元老,曾任國民黨參事、賦稅司長等職。陸小曼從小跟隨父親在京學習,精通英法兩國文字,并擅長中國畫,造詣較深。如果單憑她的才藝和悟性,陸小曼如果專心致志做學問或專事繪畫、文學,那么他必定成為中國現代文藝界中的著名大家。可惜她沉湎于十里洋場的燈紅酒綠和聲色犬馬,荒了學問,疏了文字,淡了丹青,把個好端端的事業葬送于大煙白面的吞云吐霧之中。即便如此,陸小曼的才氣亦是難以掩沒的,就在徐志摩臨終前還大為贊賞她的山水畫長卷是難得的靈秀之作,徐志摩說:“小曼若能奮進,誰不低頭。”從文章來看,寥寥數篇紀念文章和一本《小曼日記》,就足以看出她在文字上的功夫和才氣。那聲情并茂的語言,那飛動靈逸的辭章,非一般仕女閨秀所能,沒有扎實的文學功底,沒有靈動的才情和敏悟,是不可為之的。如果我們僅僅把陸小曼的沉淪說成是外因的誘惑則是不客觀的,她與徐志摩的結合并沒有能激發其創作的靈感和欲望,足可見人的惰性是難改變的,我們只能在這支離破碎的篇什中,興嘆一輪美麗的新月徐徐地沉落,無可挽回地沉落。
三、作品簡析:
《再別康橋》這首詩,較為典型地表現了徐志摩詩歌的風格。 詩歌記下了詩人1928年秋重到英國、再別康橋的情感體驗,表現了一種含著淡淡憂愁的離情別緒。康橋,即劍橋,英國著名劍橋大學所在地。徐志摩留學英國兩年,大部分時間在此度過。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康橋的一切,早就給他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如今又要和它告別了,千縷柔情、萬種感觸涌上心頭。說得太傷感于事無補,寫得太淡漠未免矯情,還是灑脫一些好。于是詩歌的第一節,便三次用了“輕輕的”,這個形容詞,顯得節奏輕快、旋律柔和,既抒發了詩人對康橋依依不舍的淡淡憂愁,又定下了全詩哀而不傷的基調。接下去二、三、四節,直接描寫了康橋的迷人景色,表現了詩人對康橋的具體感受和留戀,“河畔的金柳”,像夕陽中的新娘,對康橋的愛何等濃烈,又何等溫柔。(河,指流過劍橋大學的康河。徐志摩稱:“康橋的靈性全在一條河上;康河,我敢說是全世界最秀麗的一條水。”)“在康河的柔波里”,詩人“甘心做一條水草”,對康橋的依戀何等強烈,又何等纏綿。“天上虹”倒映在清泉中,二者交相輝映,康河更加美麗;而美夢“揉碎在浮藻間”,又散發出一縷淡淡的哀傷,大約是回國幾年所見所聞粉碎了他初別康橋時的理想,現在再返康橋,重新尋夢來了,(“夢”給人的感覺一般是輕盈的、飄渺的,然而詩人的康橋之夢居然下了“沉淀”一詞,可見詩人對康橋記憶之深重。)于是詩人緬懷起昔日暢游康河的情景:“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星輝”,在星空中“放歌”,是回憶,也是憧憬,詩人不能自已,感情達到了沸點……然而畢竟是夢,星輝終究不能長存于天際,離別是注定了的。(從上節的尋夢,回到離別的現實中,一個但字表現出心緒的轉折與起伏,在緩緩的總體情調中又造成一種變化的跌宕感。第四、五、六顧的首段和尾段之間暗用頂真手法,使之詩意上有一次呵成的效果。)現實使詩人的歌聲降下了調子,只能吹起笙簫。而草木有情,“夏蟲也為我沉默”,整個康橋都寂靜了下來。這里交織著依戀、無奈、惆悵等種種復雜感情。最后詩人“悄悄”的走了,從第一節“輕輕的”變為第七節的“悄悄的”,在原來輕柔的感情中,又抹上了一層淡淡哀愁的色彩。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又顯得比“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灑脫,毫不猶豫,不為感情所纏,適可而止。詩人仿佛在悉心呵護一個情人的睡夢,生怕這個夢境有絲毫的殘損,輕柔的嘆息般的韻律與依依別離情緒完美地統一地在一起。 這首詩從思想內容上來說,只表達了一種微波輕煙似的情緒,社會投影很模糊,表現不出五四時代的時代精神。然而這首詩感情真摯,意境深邃。詩人很懂得主觀情緒和客觀景物和和諧融合。他筆下的康橋是有生命有靈性的,帶有詩人柔和飄逸的風度,與詩人的感情融為一體。而詩人的情懷又不是直白的顯露,它是熱烈而有分寸;淡淡起頭,又淡淡結尾,卻包含了多少復雜情緒,使人產生豐富的聯想和回味。其次此詩語言清新,富于音樂美。這首詩的語言有著突出的淺白流暢的特點,但又深得錘煉功夫,不露雕琢痕跡。詩中各個比喻,新鮮準確,形象生動,一發都宛如流水一樣自然淌出,毫無當時新詩歐化的傾向。作為新月社的代表,徐志摩非常同意聞一多關于新詩的“三美”主張。而在詩的音樂美上,他又有自己的獨創性。除了節奏整齊,押韻和諧之外,他又強調音節的波動性,注意完整的音樂旋律。《再別康橋》音節抑揚合度,聲調回環反復,全詩構成一闋完整的樂曲,在藝術上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