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撰寫挽聯(lián)

　　今天上午在程光祖先生的告別儀式上有兩幅挽聯(lián)懸掛于莊嚴的靈堂兩側，格外引人注目，其中一幅出于我的手筆：

　　志愿捐遺骨錚，一片忠心，許多好事說不了

　　鐘愛花好月圖，滿腔熱情，哪個紅娘做得來

　　挽聯(lián)是對聯(lián)的一種，它無例外地具備著對聯(lián)具備的形式特點，然而就其內容看，它又別有自己的源頭。

　　先秦乃至漢魏的文獻上，迄今雖未發(fā)現(xiàn)正式的挽聯(lián)，但與挽聯(lián)內容相同，形式相近的挽歌、挽詞、墓志銘、悼亡詩等，是早就有了。

　　挽，也可以寫作挽，意思是引車。 死者出殯時，在前牽靈的叫挽，在后隨送的叫推。

　　挽聯(lián)雖屬對聯(lián)的一種，卻不能張貼，而是懸掛于死者的靈堂上。 挽聯(lián)的內容主要是表達對死者的悼念和安慰以及對死者的評價、稱揚。

　　它要看死者是什么人，是長者、同輩還是后人，是尊者、親戚還是常人，以及他們在社會的地位、貢獻和影響，來確定格調和內容。

　　挽聯(lián)既是用做人死時的憑吊，致哀，所以語言多惋惜、感傷情調。又因為挽聯(lián)大多是親朋故舊、同仁門生對死者抒發(fā)的悼念之情，因而每每情真意切，誠摯感人。

　　頌詞一方面用來安慰死者，一方面意在激勵生者，而且重在激勵后死者。

　　我撰寫的挽聯(lián)突出了頌揚了程光祖先生離休后做的兩件大事：一是程光祖、吳玉英夫婦雙雙是捐遺志愿者，他們是徹底的唯物論者;二是程伯父雖雙目失明，卻憑借滿腔的責任心和驚人的記憶力，為幾百對青年做起了紅娘，并登記成功百余對。

　　我拜讀過許多經典的挽聯(lián)都不是出于名家的手筆，但因為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我印象最深的是海峽兩岸關系協(xié)會會長汪道涵先生2019年12月24日因病在上海逝世，網友紛紛發(fā)表留言表示悼念，其中有一幅也出于我的手筆：

　　以兩岸福祉、民族復興為己任，道高而德厚，勛名永標青史﹔

　　寄海峽一脈、山河一統(tǒng)于后生，涵蘊而情真，風范乃勵國人。

　　毛澤東是詩詞大家，他撰寫的挽聯(lián)堪稱經典，敬錄鑒析：

　　胡虜多反復，千里度龍山，腥穢待湔，獨令我來何濟世?

　　生死安足論，百年會有歿，奇花初茁，特因君去尚非時。

　　——毛澤東于192019年5月挽同學易永畦[易昌陶]

　　注：此聯(lián)悼同學易昌陶。易昌陶，湖南一師學生，與毛澤東同班，相與友善，192019年3月病歿家中。毛澤東為悼念他，寫了一首《五言古風·挽易昌陶》，又撰寫了這副挽聯(lián)。上聯(lián)“胡虜”，指當時的日、俄侵略者，也泛指各帝國主義列強。“千里度龍山”，語出南朝鮑照《學劉公干體》：“胡風吹朔雪，千里度龍山。”龍山在今遼寧省境。“腥穢”，謂污濁物，指當時的列強侵略和國內的袁世凱賣國政府及各地軍閥勢力。“湔”，意滌除。上聯(lián)意為：日本、俄國侵略者出爾反爾，企圖蠶食我東北三省，現(xiàn)在社會極其黑暗骯臟，正需要我們去滌蕩清除，你卻不幸病故，讓我一人如何承擔濟世救民的重任。下聯(lián)“百年會有沒”，意思是人總有一死，活百年也免不了。“奇花”，指易昌陶。“特”，只。下聯(lián)是說人的生死是自然法則，本不值得議論，只是你像朵奇花剛剛綻放，卻早早凋謝，去得不是時候。全聯(lián)表達了毛澤東對同學英年早逝，不能與自己一道身挑重任而痛惜萬分的真摯感情。此聯(lián)感情沉雄豪闊，思想深刻崇高，語言明快雋永，對仗工整諧和，是挽聯(lián)中的上乘之作。

　　先生為有道后身，衡門潛隱，克享遐齡，明德通玄超往古;

　　哲嗣乃文壇宗匠，戎幕奮飛，共驅日寇，豐功勒石勵來茲。

　　——毛澤東于1936年敬挽郭朝沛

　　注：郭朝沛[1853-1936]，四川樂山人。是聞名四海的中國杰出作家、詩人、歷史學家、古文字學家、著名社會活動家郭沫若之父。從事釀酒、烤煙等業(yè)。亦懂醫(yī)述，為人樂善好施，終身在家鄉(xiāng)操持產業(yè)和家務，聲望很高。1939年7月3日在四川樂山病逝，享年86歲。毛澤東于1939年7月撰寫這副挽聯(lián)，上聯(lián)贊揚逝者，幾乎句句用典，字字有來歷，而又揚譽得體。“衡門”，語出《詩·陳風·衡門》：“衡門之下，可以棲遲。”《衡門》一詩表達了安貧寡欲的意思。衡門，指橫木為門，謂居住簡陋。“明德通玄超往古”，意思是說郭朝沛繼承了歷史上漢末郭泰的德行和玄深的哲理。下聯(lián)稱道逝者的兒子，是當今文壇上的著名人物，又正在軍事部門任職，共驅日寇，有功于國，亦意在贊譽逝者教子有方，并吊慰逝者，有子如此，逝而無憾。“哲嗣”，舊對人子的敬稱，聯(lián)中指郭沫若。此聯(lián)含蘊豐富深刻，有時代精神，語言莊重典雅，節(jié)奏鮮明而有變化，虛實平仄，屬對精當。既顯出作者的常識豐富，又顯出作者文字功夫非凡。

　　大計賴支持，內聯(lián)共，外聯(lián)蘇，奔走不辭勞，七載辛勤如一日;

　　斯人獨憔悴，始病熱，繼病瘧，深沉竟莫起，數(shù)聲哭泣已千秋。

　　——毛澤東挽張淮南[張沖]

　　注：張淮南，名沖，字以行。浙江省樂清人。國民政府左派。堅持孫中山先生的“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曾與馮玉祥等發(fā)起組織中蘇文化協(xié)會，致力中蘇友好。在抗日戰(zhàn)爭中擁護中國共產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代表國民政府與中共代表周恩來合作相處5年，做了許多有利團結抗戰(zhàn)的事。1941年8月因病不幸逝世，享年39歲。毛澤東和周恩來、葉劍英等都寫了挽聯(lián)。上聯(lián)贊揚張沖為國共合作、團結抗日作出的努力與貢獻。“大計”，指1935年8月1日中國共產黨發(fā)表的停止內戰(zhàn)，一致抗日的《八一宣言》，即《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下聯(lián)對張沖的病逝表示深切的哀悼。“斯人獨憔悴”，語出杜甫《夢李白二首》。“斯人”，原指李白，此指張淮南。整聯(lián)夾敘夾議，對仗工穩(wěn)，三字句、五字句、七字句兼用，節(jié)奏鮮明而有變化，且很和諧。